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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裹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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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裹住

易鳴鳶發現程梟尤其偏愛將她一整個抱在懷裏,當日在山洞裏是這樣,現在又是這樣。

游牧民族身形比大鄴人高壯不少,她又是個女子,與他力量懸殊,幾次三番推拒,厲聲讓他放開自己,全都以失敗告終。

事到如今她已在婚帳之中,此處天高皇帝遠,只要瞞的好了說不準三五年後陛下都不知道她究竟嫁給了誰。

再者說,就算知道了,又哪裏會為她一個罪臣之女做主。

自己今日若與程梟鬧個天翻地覆,不要他這個半路將自己截來的夫婿,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?

他一只拳頭有自己兩個大,力氣大得能把逐旭訥舉起來,扛著自己還能健步如飛,要是再反抗他,會不會被一拳頭捶到地裏去啊?

而且他是能說官話的異族人,無論怎麽扭捏,程梟都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了。

左右……左右對他也沒有太排斥,就這麽過吧。

“又不說話?”程梟輕輕搖了搖,人抱在懷裏跟個瓷娃娃似的,又白又漂亮,說出去誰都得羨慕自己。

易鳴鳶想通以後還是羞,她沒有教引嬤嬤,那種冊子當然也不會放在和親陪嫁的書箱中,只好聲若蚊蠅地哼哼了兩聲,“不,不管滅。”

抱著她的男人深灰色的瞳孔裏透出滿足和寵溺,就這樣放過了她,從一個皮箱子裏抖出紅色婚服,認真穿在身上,上頭的裝飾與易鳴鳶所佩戴的如出一轍。

這就是轉日闕新郎官所需要穿戴的服飾了。

周身齊整後,他抓了塊厚實的絨毯,將床上的人裹起來帶了出去。

“?”

易鳴鳶有點不明白,好好的待在氈帳裏多好,外面冷風一個勁兒的吹,入了夜又幹又冷,轉念一想程梟每次做事都很有章程條理,肯定是有不得不出來的緣由。

再次來到燒盡的篝火旁,現在火滅了,人也散完了,只剩下三三兩兩的祭品還沒有被收走,程梟拉著她上前,指著幹涸得差不多的牛血,又指了指易鳴鳶的臉,“給我也抹上,像瑪麥塔做的那樣。”

薩滿唱咒結束後在她右臉抹上了牛血,程梟解釋說這是在保佑她一生不因食物短缺而煩惱,易鳴鳶蹲下身用手指挑了一點,轉身虔誠地塗到他的臉上。

對他們來說食物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她雖是一個外族人,卻也懂得尊重他們的傳統和信仰。

程梟垂眸,頂著易鳴鳶臉上與他如出一轍的痕跡,鋒利的唇角總算抿出些得償所願的踏實感。

他在冷風中暗暗祝禱,如果身邊的人能聽得懂匈奴語,就會知道他正在對著天地的一切發願,希望長生天能夠保佑他所愛的姑娘一世安泰。

“好了,回去嗎?”

易鳴鳶以為自己是不太怕冷的,那是因為以往所去任何地方都有專人提前烘烤,走在路上也有人準備手爐。

而到了這裏,草原的風淩冽非常,如同刀子一樣在她臉上刮,她有些受不住了。

程梟帶著薄繭的手從她後頭穿過去抄起膝彎,讓易鳴鳶背靠著他的胸膛和肩膀,平平穩穩坐在他小臂上,“還有兩個人要見。”

易鳴鳶冷不丁又去了他懷裏,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繃緊害怕了。

她學著放松自己的肌肉,卸力直接靠在對方身上,仰頭道:“還沒有問過你今年幾歲,家中幾口人,現在要帶我去見父母嗎?”

程梟步伐稍頓,想來有些健忘的人已經將陳年舊事忘得一幹二凈了。

他用另一只手攏緊了懷中人身上的毯子,不讓一絲風鉆進去,“不是,是塗軲和紮那顏,我阿爸和阿媽很早就死了,葬在秩狜山。”

兩句話砸下來,易鳴鳶不知是先跳下去跑掉還是先說節哀為好,偏又被裹住,逃都逃不了。

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,不用抱歉,”程梟走到一個重兵把手的氈帳旁,提前將人放了下來,“見塗軲也別擔心,他不是黑熊,所以不吃人,你跟在我旁邊慢慢走。”

易鳴鳶忐忑的擡起腳步,掌心全都是汗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帳內兩人見到他們來一點也不意外,紮那顏還是看崽子般和熙的笑眼,而她的旁邊,服休單於鷹眼微瞇,不停打量著自己。

易鳴鳶盡量將頭垂得更低,目光所及之處只能看到程梟同樣火紅的衣擺。

突然她反應過來這過程的眼熟之處,這怎麽有點像……拜高堂?

出來後,程梟臉上多出一條褐色痕跡,褐色是草原上很獨特的一類染料,也是鷹羽的顏色,這是保佑他們一生不因覆體之物短缺而憂愁。

“現在我們都是大花臉了。”易鳴鳶摸了摸臉上幹涸的印記,在服休單於那裏過了明路,她心裏的大石頭才算徹底放下。

程梟眼神纏綿繾綣,大手覆在她的臉上,攏住細瘦的手指,“回帳子吧,夜很深。”

易鳴鳶耳垂紅得能滴血,不論是中原還是草原的婚禮,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,她才跟身邊的人認識沒幾天,說不害怕那是假的。

“怎麽了,又冷?”重新回到婚帳,程梟扯開長袍,去櫃子裏翻出一個青色的瓷瓶,成婚以後這種事情不再是寡居漢子需要自己做的事,他可以朝自己的閼氏討些皮肉相貼的甜頭。

他特意學過的,中原人管這個叫閨房之樂。

一轉頭卻看到易鳴鳶把自己縮在絨毯中,寬大的床榻生生被她拋棄了大半,只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,滿臉魂不守舍的樣子。

婚帳是他特意囑咐過要提前熏香和燒炭的,只留了個隱秘的口子透風,不應該啊?

“我看看你腿上的傷好了沒有。”厚毯阻攔不了程梟,他挑開蠶蛹似的絨毛,手掌穿過去精準握住易鳴鳶的大腿,直往她的腿根而去。

天可憐見,他這憂心對方傷勢的行為,落在擔驚受怕的人眼中,就成了猴急萬分,要即刻拉著傷勢未愈的人行房,是十足的禽獸之舉。

“別,不行,今天放過我好不好……”易鳴鳶不住後退,躲開往自己腿縫裏鉆的手指,企圖打個商量。

程梟聞言撤了動作,好笑道:“今天讓我放過你,那明天呢,明天你再求我放過你,傷口捂到流黃水怎麽辦?”

易鳴鳶把自己埋在角落,言之鑿鑿的說:“我自己擦了藥,已經好得差不多了,真的。”

她所言非虛,腿傷本就不深,從中原帶來的跌打損傷藥並非凡品,三日過去已然沒什麽大礙了,等上面的痂脫落,皮膚便能恢覆光潔。

“那好。”程梟敞著外袍作勢往床上坐去,他把人從繭房裏挖出來,把瓷瓶放到她手中,慢悠悠的哄,“換你給我塗藥。”

易鳴鳶正色盯著他為了搶奪自己而弄出的傷,八道明顯的爪痕因為沒有及時處理,已經開始發白,甚至產生皮肉外翻的趨勢。

除此之外,程梟的背部和腰部還有兩處擦傷,泛著令人膽顫的青紫色。

“如果我弄疼了你,一定要跟我說。”

不可否認程梟確實為她做了很多,服休單於力能震虎,和他對打稍有不慎就會喪命,可是自己與他相識不過三五日,意亂情迷下突生的愛慕怎麽可能長久,恐怕不久以後程梟就會認識到娶她是多麽不值得的一件事。

等到他膩了自己,就是離開的最佳時機。

想來這個過程也不會太久。

程梟轉過身來,深邃的眉眼因為笑意而變彎,他用手牢牢環著易鳴鳶的上半身,把人拉過來在額頭虔誠地印了一記,“不疼,你的手比剛冒芽的火絨草還要輕。”

隨著他的聲音離開頭頂,易鳴鳶也咂摸出一點溫馨的質味來,男人的目光熾熱直白,看她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。

她自認沒有讓人一見鐘情的本領,程梟越是這樣,她的心情就越覆雜。

“我有東西給你看。”程梟翻箱倒櫃,在一個難以發現的盒子中掏出一縷發絲,再揮起小刀割下自己的一縷卷發,將二者用不知從那裏找到的紅繩系緊。

易鳴鳶遲疑的眨眨眼,“你這是在……結發?”

當日程梟取走她的發絲,說的明明是用以入畫,而不是作此用途,除非他從那時起就開始打自己主意了!

程梟握著她的手念了一句話,又是聽不懂的語調,做完這一切後把頭發重新藏了起來,對她說:“對,前幾年去了一趟中原,聽那裏的人說的,成親得結發,這樣兩個人就會情難自拔地愛上對方。”

易鳴鳶想說前半句沒錯,可後半句不知他是哪裏聽來的誤傳,如果結發就能讓兩個人相愛,那這世上就沒有男男女女為所謂情愛而落淚了。

她沒有註意到程梟重音的“前幾年”三字,點了點頭只當默認他這一誤解。

“等你熟悉了轉日闕,咱們倆生幾個崽子玩,最好像你一點,漂亮。”程梟沈浸在自己的暢想中,把人攬過來喃喃自語。

殊不知懷裏的人立馬瞪大了雙眼,崽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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